又名《和社恐前辈协议麦麸之后，面瘫前同事向我告白了》

/现实背景，时间线在去年八月底

/含一点云承，不打tag的意思是请前辈客串工具人

00.

张云龙起先只把披荆斩荆当一个普通的通告，片酬尤其多的那种。直到录制进行了一个月，导演看完第一期样片来和他谈炒cp的事，说他和杰瑞的互动很有火花。

炒什么玩意？和谁有火花？

张云龙下意识皱起眉。卖腐嘛，他当然知道，近几年的财富密码，同性真人cp已经成了圈内默认的成名捷径，几年来见证了好几位顶级流量的诞生。软硬件一般的艺人也能靠这个兑换爆红体验卡，期限是下一对豁得去的出现为止，不过在此之前的红利已足够让人下饺子似的趋之若鹜了。

他对此还算了解，因为去年他救场的一部剧打了个擦边球，二番工具人的戏份硬生生给观众嗑成了双男主，他和共演戏中戏外的关系也被津津乐道了好长一段时间。

但网友不是傻子，没有深厚感情基础的作品做前提，太刻意的人工糖精会让人逆反，他来这一趟没想着刷足存在感一炮翻红，也不想平白背个麦麸的骂名。况且这节目的反响也未可知，这个协议的风险大于收益。他猜言承旭也是这么想的。

结果导演的下一句话让他大跌眼镜——言承旭已经同意了。

杰瑞真的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，八成是节目组仗着人家脾气好好说话。张云龙一个头两个大。

01.

刘端端说杰瑞去健身房了。

言承旭显然在这里待了不短的一段时间，额发已经有些湿，他调慢跑步机的速度，示意张云龙开口。待人说明来意，他罕见地皱了眉头，“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，不想在太多人眼里和我关联对嘛？”

“也不能这么说……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张云龙被问懵了，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反应太大。其实节目组没要求他们做多出格的举动，他和杰瑞本就是正常队友范围内的互动，只是经过镜头bgm的强调，一切尽在不言中了。但言承旭的措辞让他一时有些语塞，顿了顿才开口解释。

他知道言承旭来这档综艺之前做了很多心理建设，道明寺对他来说是记忆点也是枷锁。这个圈子里的人很多，有些因为一个经典的角色被记住也被定型，在余下的演艺生涯中无法突破。而更多人连这一点都做不到，淹没在碌碌的人群里，半红不红，好像总是差一口气。言承旭是前者，他是后者。

沉浮这么些年，张云龙的心态早就放平了。可言承旭不一样。

这档综艺自筹备伊始就饱受关注，他在嘉宾里的国民度数一数二，很多人会借此机会重新认识他，那可能是因为他的性格他的业务能力，他为人真诚宽厚，处事体面温和，可一旦被冠以“炒作”的名义，这些都会被覆盖掉。他们讨论关于他，不会说他唱得有多好，多敬业，跨界多成功，而是和另一个人捆绑的细枝末节，这样他也甘心吗？

虽然认识不久，但他直觉言承旭是个很好的人，他不乐意见好人吃亏。

“……我这么说你明白吗？”圈子里的人深谙一些规则和暗示，通常他和对方都心照不宣，只是言承旭不太一样，他在某些方面有着近乎天然的迟钝。因此张云龙解释得很艰难。

“担心我，还是在担心我会介意。”他不紧不慢地问，深色的瞳孔里写满认真。运动过后周身的气息让他看起来没有平日里那么温润，语气依旧得体，却让张云龙莫名觉得有些咄咄逼人。

“这两者有区别吗？”他不解反问。

“对吼，区别不大。”言承旭突然勾唇笑开了，拿起颈上搭着的毛巾擦了擦鬓发，“但我觉得很好啊。”他接着说，“和你的关联，也是真实的我的一部分。镜头并没有扭曲什么，只是强调给人看了。”

张云龙醍醐灌顶，反倒觉得是自己矫情了。

02.

录制暂停，张云龙揉了一下笑得有点僵的脸，拿过搁在休息区的手机。

正片已经播出两期，观众们怎么形容他的来着，直球社牛气氛组，面对多大咖的前辈都能直白表达好感和自己的想法，有点子社交天赋在身上。

张云龙不觉得这是天赋，只是在需要和人打交道的环境里待久了，习惯了在没人说话的场合做那个活跃气氛的人，习惯在碰到性格孤僻的搭档时稍微主动一点，直来直去也只不过是因为懒得装。少有人知道，他其实更喜欢和安静的人待着，喜欢有话说但不需要没话找话的状态。

微信未读的小红点来自胡一天，他上上部戏的共演，算是难得交过心的朋友，同城偶尔会约出来一起吃饭。这样想来，胡一天就属于这类人。言承旭也是。

他的麦麸搭档思考慢，说话也慢，明明是众星捧月的咖位，却常捡个角落一个人待着，不知道在发呆还是emo。

简直跟之前不熟的时候在片场的胡一天一样。

PD广播喊着要集合了，其他哥哥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往大厅走，张云龙上滑取消掉说了一半的语音，拐出走廊去喊言承旭。不能等staff来叫，他想。哪怕是主动躲起来，被全世界忘记的滋味也是不好受的。于是他走向他。

“走啦杰瑞！”言承旭像往常一样垂着头安静坐着，在看见他的一瞬带上笑意，起身跟上他的步伐。

这位大前辈慢热是真的，相处久了倒是活泼很多，现在会主动开他玩笑，分到哪组都想着给他留一个位置。如果这是个养成或者攻略向游戏，大概能看到悬在他头顶的的好感进度条蹭蹭up。

得到特殊待遇的张云龙没有什么格外的成就感，只是挺欣慰的。虽说从小过惯了集体生活，很久没和别人同吃同住同步作息多少会不适应，和大家熟悉之后仿佛回到了当年在球队的日子，是很奇妙的体验。

但担心还是更多一些。

作为一个前运动员现演员，他跳舞不协调四肢像借来的，唱歌还行但在专业歌手堆里又不够看，之前看多了选秀节目还真以为我行我上呢，没成想来了之后被教做人。如今不怕翻不出浪，只怕拖人后腿。

逗人开心也是综艺KPI，他在这里也就这么点用了。

03.

胡一天问的是，收到制片邀请了吗。

他当然收到了。去年上半年的那部剧，也就是和胡一天搭档的民国奇探播出效果不错，平台有意促成他们二度合作，正在争取原班人马回归。张云龙知道很多观众也在期待，但仍在犹豫。

他略略过了一遍拿到的部分剧本，没有发现特别吸引人的地方，这个项目主打的宣传点是阿加莎本土化，阿婆的经典戏剧他都看过，或许是还没打磨好，相比原作实在经不起推敲。不仅没有第一季的强情节快节奏，角色人设也前后不一，没什么发挥空间。

乔楚生最初也是一个拳大于脑，负责提供武力财力的功能性角色，但这个本子，他又来回翻了翻，有点难救啊。而且……

街头日骆少川偏头看了一眼同在黄包车上的男人，笑着说

“司徒颜，我叫骆少川。”

翻开的剧本恰好停在这一页，张云龙把两行字来回扫了几遍，想起两年前他靠在车前盖向他自我介绍。

——“我叫乔楚生。”

——“随便啦。”

他经年累月泡在横店，知道四九城和上海滩的街景除了标志性建筑没有差很多，就像骆少川之于司徒颜和乔楚生之于路垚也没太大区别，哪怕重来一次也不会改变。

“再说吧。”他最终打字回复。

04.

刚结束排练，同组的其他哥哥和工作人员都打过招呼回去了，张云龙躺平在练习室的地板上，大脑因为过度疲惫一阵阵地发懵。刘迦往他旁边一躺，说龙哥我们去吃火锅吧。Ricky也累得够呛，提议干脆叫外卖到酒店。

张云龙脑子还放空着，一边嘟囔大夏天吃什么火锅，一边把手机举到眼前按亮屏幕，等看清浮在最上面的对话框，又倏地爬起来。

“要不你俩去吧，我有点事。”

刚才还摊在这儿的一长条转眼像风一样消失在门口，剩下两人面面相觑。

“这是有人查岗？”

“看着像。”

出门的时候撞上言承旭提着几袋吃的往里走，看着像是来慰问他们组的，张云龙没有放缓步速，招了招手说谢谢啊不用给我留了。刘迦和Ricky迎上来接过他手中的东西，一叠声说着感谢旭哥救我狗命，怎么刚好卡在他们练习结束的时间过来。从天而降的救世主失笑，进门前转头看了一眼那个迫切的背影。

那人的笑容有着和平日无二的元气，额发跑乱了一点露出美人尖，裹上一层风也挡不住眉眼里的明朗。

……上次去横店探班也没见他这么开心。

急成这样，是赶着去见什么人吗。

05.

胡一天三小时前说刚落地，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。张云龙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，抛下一起练舞九个小时的队友欣然赴约。他赶到地方正看见身高出众的人逆光等在包厢门口，屈腿靠在门边，从侧面看过去眼光清清冷冷，像座遗世独立的冰山。

“胡老师！”

他闻声转过头来，口罩上方露出一双蕴藉的笑眼。冰山顷刻间融化成柔软的云，又是张云龙认识的那个胡一天了。

他走上前去调侃胡老师真是大忙人，前天还在横店搬砖今天又跑来海口工作了。随即被人揶揄那还是没张老师忙，你这横店海口两头跑，在横店的时候都那么难约。

服务生等餐品备齐后贴心询问还有什么需要，胡一天点点头，“麻烦给我一个充电宝，谢谢。”等人关门出去后才开口，“怎么样，披荆斩棘好玩吗？”

干了一天体力活的张云龙正忙着往嘴里塞东西，闻言五官都皱成一团，“好玩什么呀，我快成刺猬了都。”

“不过还挺有意思的，”他像想到什么一样眼睛一亮，说同组的成员有名气很大的歌唱家和舞者，有免费的音乐和舞蹈大师课可以蹭。好容易驯化了四肢的人一扬脖子，颇有些得意。

“看你龙哥有什么变化没有？”

对面的人于是放下餐具，隔着桌上蒸腾的雾气认真地端详他。他龙哥今天没做发型，刘海安静地搭在眉上，低头嚼东西时露出翘起一点呆毛的发旋，透着点乖巧的学生气，怎么都看不出是去披荆斩棘的年纪。

胡一天嘴角勾着不易察觉的轻松和愉悦，静静看了他半晌才出声。

“瘦了。”

准备好听彩虹屁的张云龙眨眨眼，属实没想到会是这种回答。话是真的，他没预料自己能撑过三公，两头兼顾连轴转得有点力不从心，有时累得饭也吃不下。不过有这么明显吗，他咬着筷子琢磨，前几天跟家里人视频都没被发现来着。

“哈哈哈，大家都管这儿叫什么减重训练营，你虽然不需要减重，回头也可以试试啊，再过个一两年年纪就到了。”他打趣道。

“好啊。”手长的人不需要起身就能把虾滑下在靠近张云龙的这一侧，动作有一种专注的沉静，头也没抬地顺口应到。张云龙本意是开玩笑，来这节目要么是为了翻红要么是他这种凑数的，没想到当红小生本生答应得这么自然，现在轮到他一脸惊讶。

胡一天抬眼，“怎么了吗？”

“没，就是不大能想象你出现在这种舞台上……”张云龙歪头试图脑补出画面，“胡老师这么有偶像包袱，估计会和我们组的言承旭差不多，都是矜持优雅自带言情光环那一款的，对，我搭档还有这种重量级万人迷大明星呢，人还特好，拆组了也三天两头来串门慰问，不愧是我小时候的偶像……”

“那个本子，你想接吗？”胡一天原本在静静地听，到这里蓦地出声打断。

这话题转得有点生硬啊……张云龙涮菜的动作顿了一下，其实他想说来这一趟如愿见到了好多童年偶像，就算只追星也够本了。不过也怪他自己前天在微信里含糊其辞没给人个准话，当下只好实话实说。

“还没想好，你呢？”

胡一天注视他的眼光温柔而诚恳，嘴角含一点惯常的笑意，“不想就不会来问你了。”

他很少打直球，但出手一般都一击必中，搞得直球专业选手都有点措手不及。

于情张云龙其实是愿意的，但还情也是他考虑这个项目的唯一理由。他更属意手上另一个本子，是名气很大的编剧的年代剧，人设出彩戏份吃重的主角之一，也是他从没挑战过的角色类型。和用来衬托主角推动剧情的工具人相比，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。

但他不解的是胡一天为什么想接，看样子还想撺掇着他一起。无缝进组的90生不会缺这一部男主戏，民国大侦探根本不是胡一天能及的最好选择。难不成也是为了还情吗？他越想越不明白。

06.

饭局前半段是张云龙絮叨不停，后半段胡一天话变得多了起来，说这个组取景大部分不在横店，湖州影视城拍摄的戏份会比较重，湖州冬天更冷一点，到时候要记得带厚衣服。张云龙眉头一挑，心说我还没打算接呢，你倒先开始操心了。

胡一天又说，那边老街上有很多百年老店，特色美食很多，我们到时候可以挨个打卡。张云龙眼神软和下来，想起两年前的春夏，他们就是一起从横店的这头吃到那头。

不知不觉时针已经指向了十点。

“不早了。你住哪个酒店，我送你啊。”

不远的话还能一起散步消消食什么的，顺便劝他也别接了，这烂本子没什么好可惜的，就算不合作也总还是朋友啊。张云龙打的是这个主意。

“不用了，我们不顺路。”

“你这还没说住哪就不顺路，赶紧的，跟我还客气什么。”

胡一天犹豫了一下，“去机场，”他抿了抿浅色的唇，“我出来就半天假。”

……

年长者漆黑眼睛里的光闪动了片刻，定格成一个有点茫然的眼神。

按给他发消息的时间来看，胡一天下午四点才落地，满打满算在海口待了有六个小时吗？在等他回复的三个小时能完成什么工作啊，难道打飞的来，坐红眼航班回，就是为了在这儿吃顿饭？

这什么操作，张云龙彻底看不懂了。

接下来谁也没说话。张云龙沉默地看着胡一天唤来服务生归还了那个充电宝，寻思这人还真是空手来的，别说行李了，就跟两个小时前的他似的，抓起手机直奔目的地。

心血来潮说走就走，这实在……很不胡一天。

07.

走出大厅时已经没什么人流量了，他们并肩立在门口。店门前有棵海南常见的凤凰木，密密匝匝的橘红花朵还没谢，随着风微微浮动出清雅的香气。

张云龙伸手接过身侧人递来的一次性口罩，胡一天垂下眼睛看他的手腕，真的瘦了，比两年前那会儿还瘦。那只手按掉简短的电话，是他给胡一天叫的车到了。而他本人还抄着口袋站在原地，看起来没打算送他。

于是胡一天点点头示意自己先走了。

“别太难为自己，下次见啦。”他知道张云龙心思重，惯会跟自己较劲，也知道他不一定听得进去这句劝，但有可能的话还是想他轻松一点。道别后他转身往外走，走出去几步忽然被人叫住。

“胡一天！”

张云龙最开始叫他胡老师，后来熟了人前也叫胡老师，偶尔带点揶揄的语气，私底下多叫他一天，天儿，几乎没有过称呼全名的时刻。

胡一天的脚步顿住，他意识到有什么要发生了。

“我说，再有下次，能不能你先做自我介绍啊！”

他不可置信地回过头。张云龙一手还捏着他给的口罩，眉毛拧起来，嘴角还绷着，表情好像有点生气。这人就连生气也毫无攻击力，脸颊鼓起盛着找不到出口的怨气，一双圆圆的杏眼盯着他似乎在控诉什么，又分明是含着笑意的，看起来无奈、懊恼又欣喜。

愣愣地看了这样的张云龙一会儿，胡一天突然笑了。是他平时和戏里都少见，在张云龙面前却不会吝啬的那种，调动整张脸五官和肌肉的笑。他没有出声，但笑得很畅快，相当有感染力。

于是张云龙也没能绷住，他摇着头闭了闭眼，睁眼撞上胡一天有温度的视线，他们像从前和此后的无数次一样相望着大笑起来。在海口夏末初秋的晚风里，在无边无际的月色中。

张云龙笑着舔过后槽牙。他其实会计较的，给比自己年纪小的同类型艺人做两次配，有了额外选择的第二回还是个工具人背景板。他也会替乔楚生和骆少川计较，他们得到的回应远没有给出去的多。

但他能和眼前这个人计较什么呢。胡一天不是路垚，也不是司徒颜，胡一天没让他递出去的眼神落空过，把期盼放在了他手中，却没提出任何要求。

昏黄的路灯打在那人身上，端的是一派挺拔修长的好模样，好模样的人此刻还站在原地傻笑，侧脸漾着一层薄薄的暖光。

张云龙叹气，那傻小子连句再见都不肯和他说。

胡一天眼见着他笑得眉眼都弯起来，不紧不慢却笃定地走向自己，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心口蓬勃起来。

他知道张云龙会如他所愿。他等到了。

Fin.